◇◇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邻居老邱 林跃奇 老邱是我蜗居旧政府宿舍时的老邻居。旧政府拆迁后，已经是近二年没有她 的消息了。 前些日子，县文联举行各协会参与漳浦精神大讨论会议后，举行了一次会餐， 我吃饭时恰巧与老邱的女儿陈少丽坐同一桌，吃饭时问起老邱近况。本来正在笑 的少丽冷下脸来，严肃地告诉我，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一个多月。我本来正吃得欢， 听到她这句话，我长叹了一口气，很可惜地说：“这是个好老人啊，怎么说走就 走呢。”少丽无言。我顿感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升起，只想喝酒，于是我就不 断地喝葡萄酒，以此来排解自己低落的情绪。好人怎么总是早走，这情绪一直困 扰着我，让我无法排解。 散席后，少丽站在门口，她给我稍稍地讲了老邱生病的过程。她痛惜地说： 老邱怕给自己的孩子们添麻烦，把病熬成了晚期。她的这句话，把我引到了旧政 府蜗居的那段日子，为什么时间总是这样锻造死亡呢，我想起了与她相处的一些 片断。 她住在宿舍楼一号楼底楼，是三房的套间。我住在她的楼上，只有一单间， 既做书房，又当卧室，另外在二十多米远的地方还有一间很潮的平房，下雨天会 漏雨，我们权且当客厅与餐厅。我经过她家门口时，经常与她碰面，自然就会站 着和她说一会儿话，她总是说：你们夫妻真好，当老师好，不会与别人计较。我 会说：阿姨舍不得批评。 我女儿九个月时，妻子说起女儿没轿椅坐，做家务很不方便，她马上说：我 家里有一只，以前孩子们用过的，有点旧，你要，凑合着用。我听了后，喜出望 外，马上从她家搬来了积满灰土的轿椅，洗净，晒干，放在小厅里让女儿坐。这 轿椅在我家呆了将近半年，妻子把女儿放在轿椅里，她很快乐地呆在即能站又能 坐的轿椅里，自个儿玩得很开心，妻子也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做家务了。女儿会走 路后，在轿椅里就呆不住了，我们才把轿椅还给老邱。还轿椅时，老邱说：那没 有用了，现在孩子们不再用了。我感激地说：借了就要还，只是又把它用旧了， 有的还是坏了。 她笑笑说：不要紧的。 对于贫困的我们，要花一百多元钱去买一只新轿椅还真是不舍得。但老邱的 旧轿椅帮我们渡过了难关，我是很感激。这事虽小，但可窥见老邱虽年老，但其 心不老。 因为有这层关系，女儿会走路之后，就经常跑到她家，她就会拿一些糖给她 吃，小孩吃习惯了，就会不断地跑去向她要，有一次，她竟然自已爬上凳子，去 拿老邱装东西的铁罐，差点儿摔下来，被老邱及时发现，老邱向我们反馈情况， 妻子批评了女儿，又教她不能那样做，女儿才改过来。老邱的不护短，让妻子很 是感激，她笑着对我说：老邱阿姨人真好，不护短，为我们教育孩子提供信息。 我心里很高兴，因为能让妻子说上好的人可不多，她从不轻易评介一个人的 好坏，只是好坏自在心中，她的原则是背后不轻言别人好坏。 在宿舍楼的空地上，老邱在井边开辟了一块菜园，她在那里种各种各样的菜， 我没课的时候总是带着女儿到她的菜园边玩，看她孤单地在菜园里忙碌，我就跟 她闲聊，她就会讲起自己的革命生涯，讲起上山下乡时自己独自一人带孩子的艰 辛，她说：自己要边带孩子边做妇女工作，因为她是妇联主任。 女儿一个人坐在地上玩沙，我就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听她陶醉地讲她的革命 史，她边劳动边讲，我听她的语气，她很是向往那段过去的美好生活，我不想去 打破她的回忆，只是在她中断时及时地帮她理顺一下思绪，让她继续说下去。听 的同时，我心里只在想，人老了，剩下的只有可贵的回忆，而这一回忆对老人是 美好的，别破坏她的美好。有了这样的想法，在有空的时候，我见她在菜园里忙 碌，就带着女儿去跟她说说话，让她孤单的时候也不孤单，同时也从她那儿学学 与人为善的道理。 老邱在自种的无公害蔬菜成熟时，她总会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与她的儿女们分 享，儿女们来摘菜时，她就满面微笑，说话的声音也特别的兴奋。她反复说：那 是没有喷农药的，像是怕人不知道似的。看着她与儿女们分享劳动成果时的那种 快乐无比的成就感，我就有了一种心慰感，会暗地里叫好，虽然我没能分享到她 的劳动果实。 老邱还是老人大学的头头，经常组织与她同样退休的老人唱歌，跳舞，有时 也去看望一些生病了，有困难的老人朋友们，日子过得很滋润、很充实。 可是老邱毕竟是老邱，老字当头，老邱真的是老了，我时常在楼上听到她的 咳嗽声，与她闲聊时，我就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告诉孩子们， 去看看医生，她笑说：只是三叉神经痛，但吃药都不见好。我就说：那查查是不 是其他问题。 她说：孩子们都很忙，我不想去麻烦他们，自己去看看就可以了。我笑说： 让孩子们抽空陪陪吧。你养他们大了，他们养你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之后不久，我们就遭遇拆迁了，邻居多年，大家都有点儿不舍，房子虽老， 但感情不老，彼此之间都相互交代有空来坐坐，她告诉我自己搬到西施岭儿子家 的房子住，那儿宽敞，有空要去走走。 我满口答应。可随着生活的艰辛，工作的艰难，这一别却成了永远，永远得 让人心痛不已。等看到她的孩子才想起她来。想起她来，我就想起了一句话： 有些人总是让人仇恨不已，有些人却让人永远怀念，我想这也许就是人心吧， 心好则会让人感觉到好，心恶则会让人切齿。 而老邱，就是这样一个心好的老人，她让我们夫妻一直挂念着，我对妻子海 英说：你也应该从女人的角度写一写老邱，她是个好老人。海英说：是个好人， 等我有空，我也是该给她写一篇文章的时候了。 与海英交谈完的当晚，我想了半宿，把能想到的关于老邱的点滴理出来，可 没想到“剪不断，理还乱。”好人老邱让我想起了一句话：有些人，只有她走了 的时候，才会发现到她的价值，才会看到她的闪光点。想着老邱的好，整宿无眠， 她的善一夜之间又教会我怎样去更好地书写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字。 到今天，我才从少丽那了解到老邱真名叫邱碧珍，知道她的真名，我不由心 生愧疚之情。 ◇◇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