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死了

　　汪小菜

　　那个女人终于死了。
　　大概二十年前，女人从很远的地方嫁到我们村，准确地说，她是被“买”来
的。听说女人家里很穷，但长相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眉清目秀。也许她的家人
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吧，也没向男人要什么礼钱，只要男人对她好就
行。
　　女人叫美芹，至于姓贾还是姓吴，似乎没人知道，反正村里人称呼她的时候
通常把她男人的姓挂在她的名字前面。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顺理成章，生娃、带娃、
洗衣、煮饭、喂猪??????一切波澜不惊。转眼间，她的一双儿女已经小学毕业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人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她把她的盲婆
婆数钱时不慎掉落的钱藏起来的，有说她经常和婆婆吵架的，反正都是婆媳关系
的那点破事。这些传闻是那么的让人津津乐道，可是没有关于她的话题时，大家
也便这么过。村子内外仍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意外发生了，一场火灾让女人有了一个外号——老烂腿，她的大腿上被烧了
老大一块疤。男人对女人的叫骂声越来越大，次数也越来越多，还经常把她关在
一个小屋里。她的儿女也开始嫌弃她，叫她老烂腿。从此，女人的精神似乎就有
点不太正常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有一年，我从外地回家，从垃圾池旁边冒出一个人来，刚开始我以为是拾荒
的。突然，她对着我大声说了一句：“吃过啦？”我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
认出是那个叫美芹的女人。她的头发乱七八糟且污浊不堪，脸色黄中带黑，牙齿
掉了几颗，衣衫褴褛。她完全不像四十刚出头的人，分明已经变成一个五六十岁
的乞丐了。
　　我刚想回答她，旁边一个路人说，她已经疯了，见了谁都会问一句吃没吃过，
有时就算路上没人，她也会大喊一声：吃过啦？
　　我一时语塞，怔怔地回家去了。其时，落日的余晖照在大地上，大地报以落
寞的脸色，渐渐消融。
　　大概过了两年，听说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地死了。
　　往事如烟，岁月如刀。